第5章
往哪里走，不重要，离开东平府，很重要。
东家扫了眼齐修平身上被尘土盖住的血迹，没有揭穿，笑呵呵应下。
“相遇即是缘分，既然顺路，那便搭个伙。”
“多谢老哥。”
齐修平道了声谢，旋即便从包裹里摸出一块银子，约莫四五两。
“老哥莫嫌少，一点心意。”
“客气。”
东家没有拒绝，坦然收下，然后若有所指的提醒了句。
“小兄弟一表人才，这灰头土脸的哪成，等到了前面驿所，不妨梳洗一下，我这有干净衣服，你且换上。”
“老哥仗义。”
齐修平没有拒绝。
这身行头着实有些惹眼，也该换一身了。
时近傍晚，商队停靠驿所歇脚，补充食水。
齐修平也花了二十文，让伙计打来几桶水，仔细清洗了下自己。
挺拔的身姿宛如猎豹，胳膊一用力，肌腱便如钢筋般绷起，力量感十足。
相比之下，水面映出的脸却显得像个小白脸。
“小白脸好啊。”
齐修平擦了擦脸，正满意时，隔壁民夫的说话声飘了过来。
“嘿，哥几个，知道东家为啥肯出血，雇这么多镖师过东平府么？”
“为啥？”
“四***和血青楼知道吧，这两个东平府的坐地虎和地头蛇，打杀起来了！”
听到那神神秘秘的声音，齐修平也来了兴趣，擦着身子凑近了些。
“切，这事早就传开了，还用你说？”
“那我就说点你们不知道的——东平齐家知道吧？破家了！死了二十多口人，祖宅都烧没了！”
齐修平擦身子的动作一顿。
“这我还真没听说，真的假的？东平齐家也算小有名望了，谁灭了他们？”
“也不算灭，死的都是齐家老大那一脉，还剩个老二重整家门，现在正广募好汉，追杀他侄子呢。”
“那这老二挺不是东西啊，大哥家没了，竟要杀大哥子嗣？不会就是他干的灭门之事吧？”
“此言差矣，不是东西的另有其人！”
齐修平听这声音都能想到说话人摇头晃脑的样子，心中蓦地涌起不妙的预感。
而那人接下来的话，让他的预感应验了。
“痛下杀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家老大的独子齐修平！”
“要说原因，简直让人发笑，这一老一少都好风月，在青楼流连忘返，好巧不巧的，爷俩都是花魁倚荷娘的恩客！”
“之前爷俩都错开了，互不相知，可就在半月前，那齐修平喝多了，直闯倚荷娘闺房，打眼一看，他爹竟然也在呢，那齐修平一怒，当场就跟他爹打起来了，哈哈哈！”
一阵哄笑响起，人民群众不会质疑富贵人家的花边新闻，只会觉得传闻还是收敛了。
只有齐修平脸色沉了下去。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那齐修平回家被他爹痛打禁足，一气之下在饭菜里下了药，谋害全家，还妄图栽赃他二伯，将齐家积累收归囊中，后来事情败露，他连夜逃了，这才有了齐家老二广募好汉追杀。”
“啧啧，高门大户还真是腌臜，现在还没抓到？”
“没呢，现下不止齐家老二在找那齐修平，四***之一的潜隆山庄也在找他呢。”
“齐家的事，跟潜隆山庄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潜隆山庄要找的人多了，他们不是还找白马县的孙连正么？”
“也是，潜隆山庄现在跋扈的很。”
“切，也就是窝里横，要不然也不会怕犯忌讳，把潜龙的龙换成兴隆的隆。”
……
隔壁民夫转移了话题，齐修平脸上杀气一闪而逝。
好一个齐德民！
动手谋害亲哥全家不算，竟还散播流言，坏亲哥一家声誉！
齐德书生前持本守正，乐善好施，好不容易攒下的声誉一朝尽丧，连带着齐修平也名声尽毁！
“你丫真该死啊！”
齐修平忽然有种现在就回去莽翻齐德民的冲动，好在还是冷静占了上风。
现如今，齐家、天衍剑宗，外加一个莫名其妙也在找自己的潜隆山庄。
三方人马，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也罢，这些账，咱们日后慢慢算！
“王贤弟，可洗好了？”
东家郭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齐修平按下思绪，系上衣袍招呼郭承进来。
“啧，贤弟还真是孔武有力，日后必成豪杰啊！”
郭承夸赞说着，将一套衣衫放下。
“借东家吉言了。”
齐修平谢过，旋即话锋一转，放低声音问道：“东家，我听隔壁说，潜隆山庄在找什么孙连正？这是何人？”
郭承脸色微微一变，虽然很快收敛，但他也知道，肯定没瞒住对面这年轻人。
于是犹豫了下，他叹了口气。
“罢罢罢，告诉你也无妨，不过贤弟可得给为兄保密。”
“自然。”
“这孙连正，乃白马县本地豪强，整个县的马匹营生都经孙家之手，家资颇丰。”
“半年前，四***盯上了孙家马匹，为求自保，孙家找上血青楼谋求遮蔽，此举惹恼了四***，派出高手趁夜袭杀，孙家满门尽丧，只逃出个孙连正。”
齐修平眨眨眼。
这剧本，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好像在哪听过。
哦对！这不就是在下么！
他一下子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有了更深的认知，一府之地，相邻两县，接连发生灭门之事，竟无人觉得恶劣，反倒习以为常……
“东家，听起来你跟孙家相熟？”
郭承叹了口气。
“以前受过恩惠，不能……”
“打住，当我没问。”
齐修平出言打断。
郭承想说什么，他猜也能才出来。
一个商队，有一辆马车给东家乘坐就足够了，多的两辆马车，八成坐的就是那孙家孙连正。
自己一腚的屎呢，齐修平可不想再掺和进别的事里去。
送走郭承，他换上一套崭新的束腕劲装，内穿蛇鳞软甲，整个人更显英姿勃发。
而就在他将虎口剑挂上腰间的时候，驿所之外，忽然传来一阵隆隆马蹄声。
齐修平出门一看，一队精骑在夕阳余晖下疾驰而来。
“包围驿所，一个都不准走！”
大喝声中，数十精骑分开，将驿所团团围住。
齐修平的手握在剑柄上，紧了又松。
这是哪方人马？奔着谁来的？
要不要夺马突围？
脑海里念头电转之时，齐修平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发号施令。
“就是这辆马车，给我搜！”
奔马车来的？
齐修平放心了，握剑的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