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焱,去跟你舅妈道歉。”
似乎是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客厅里婆婆林明爱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才不要跟狐狸精道歉!”
“她骗舅舅钱,她不是好东西!”
孙焱焱果然不负众望的嚷嚷起来的,紧接着是大姑子萧凤的声音:“妈,焱焱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就破了层油皮,装什么啊!”
“有本事就在屋里躺一辈子呢!”
这句话音量大了几个度,显然是故意冲着沈棠喊的。
一唱一和的,她刚醒呢,就听了一出好戏。
沈棠不禁冷笑。
她下意识想冲出去理论,手刚碰到门把手就硬生生停住了。
不行。
现在她头晕眼花,走路发虚,孤身一人面对萧家全家,且不说吵不吵得过,就是吵赢了,萧家仗着和街坊邻居多年的交情,黑白一颠倒,她反而成了刚进门就闹的家宅不宁的泼妇。
上辈子,她因为彩礼的事气短,是硬生生吃了这个哑巴亏,可这辈子,沈棠绝不当这个傻子。
她瞅了眼窗户。
萧家家境很不错,公公萧卫国是钢铁厂副厂长,婆婆林明爱是钢铁厂会计,双职工家庭,就连房子都是难得的三室,就在钢铁厂家属楼。
虽然房间多,可是因为出嫁的大姑子带着儿子住在娘家,所以做饭还是在楼道里。
现在是中午,窗户外正有几个婶子在做饭,热热闹闹的说笑着。
沈棠一咬牙,拿起旁边的茶缸子狠狠摁了上去。
直到伤口扩大了一圈,殷红的鲜血顺着脸庞蜿蜒,沈棠痛得无声尖叫,眼泪“唰”的淌了满脸。
她扯下纱布,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个赞,又把靠楼道的窗户推开缝,接着转身打开了门。
声音哽咽:“妈,都是我不好,您别怪焱焱。”
她一开口,窗外的说话声就停了。
林明爱端坐在客厅里,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看着报纸,听到沈棠的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哦?”
沈棠嗓子里的哽咽声更大了,她突然“哇”的哭出了声,泣不成声:“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打我好不好!”
??
林明爱终于诧异的抬起了头,结果就正好瞧见沈棠满头满脸的血,登时愣住了:“你……”
旁边的萧凤后知后觉回过头,一眼看过去眉心就狠狠皱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沈棠面前,下意识伸手扒拉沈棠:“姓沈的,你装什么啊,你头上的……”
“啊!”
哪知她手刚碰到沈棠的胳膊,沈棠就突然尖叫着大步后退,见鬼一般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大姑姐,我今天还要去厂里报道,焱焱已经把我头打破了,到时候要是再有其他伤口,婶子们会笑我的呜……”
沈棠捂着额头,踉踉跄跄后退跌坐在床上,不经意间把额头上的伤口对准了窗户。
“哎哟!”
窗户外果然传来一声惊呼,下一秒窗户就被人推开了,邻居王阿姨大呼小叫制止萧凤:“住手!”
王阿姨是钢铁厂的妇联主任,最是热心肠打抱不平,当即瞪着萧凤:“萧凤!你怎么能打你弟媳妇呢,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萧凤一下子就急了:“王阿姨,我没有……”
“什么没有,我刚刚亲眼瞧见的,哎哟作孽哟,流这么多血!”
王阿姨快步从正门绕进来,林明爱赶紧上前去拦,“她婶子,这都是误会,真不是萧凤做的……”
沈棠适时哭着开口:“不是大姑姐打得,是焱焱不小心砸的。”
她扭过头,把满头鲜血对准了敞开的窗户,楼道里挤着一群凑热闹的大妈,看到伤口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嚯!
“这萧家人下手可真狠啊,新媳妇刚进门就打成这样,啧啧啧!”
“不是说小孩子不小心砸的吗?”
“你真傻啊,小孩子能砸成这样?肯定是大人在背后教呢……”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林明爱和萧凤的脸色都变了。
王阿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林明爱,冲进来心疼的扶着沈棠:“先别管那么多了,婶子带你去瞧医生!”
沈棠也的确头晕的厉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看着林明爱和萧凤黑得跟锅底似的脸,她心里狠狠出了口恶气,索性顺水推舟跟着王阿姨去了医院。
临出门前,王阿姨停在林明爱面前,眼神严历:“林会计,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婆婆磋磨新媳妇的破旧恶习早就消灭了!”
“我先带沈棠去医院,回来再批评你!”
说完,王阿姨不再理林明爱,扶着沈棠离开了。
沈棠看着婆婆铁青的脸色,心里痛快的不得了。
老虔婆,你且等着,好戏还在后头!
……
省立医院很快就替沈棠包扎好伤口,沈棠躺在病床上,小脸白得透明,唇色浅淡,眉眼如画,堪称我见犹怜。
王阿姨看着都心疼,帮她把头发挽到耳后:“天可怜见的,怎么下的去手!”
沈棠垂下眼睫,苦涩一笑:“也是我家里不争气,我爸确诊了尿毒症,彩礼都拿去瞧病了,我一分钱嫁妆没有……”
后面的话沈棠没说,但王阿姨自会脑补。
她恨恨锤了下手心:“那也不能把你打成这样啊!这是家暴,是违法的!”
“亏我之前还以为林会计是个明白人,照现在来看,比不识字的大娘还糊涂呢!”
王阿姨一腔义愤填膺,她握紧沈棠的手:“小沈,你别怕,阿姨替你做主!回去我就让萧家给你赔礼道歉!”
“还有这个萧瑾也是的,你都伤成这样了,他怎么也不陪着你呢?”
沈棠心头突然一动。
她反手握住王阿姨的手,垂眸一眨眼,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谢谢你,王阿姨!”
“您也知道,我家是农村的,我嫁过来举目无亲,您是唯一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人,您真是个大好人!”
沈棠好话不要钱般往外倒,哭得梨花带雨的,别说王阿姨,就是同病房的病人都不忍心了。
“只是……我不想要萧家给我道歉,我……我想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