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苏晚”是谁?消失的记忆
挂了那通诡异的电话,江屹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老旧的窗框,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相册里那张外滩合影被他设成了手机壁纸,照片上的苏晚笑眼弯弯,长发被风拂起,靠在“另一个江屹”的肩头,幸福得晃眼。
江屹盯着照片里的女人,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一遍遍回忆,试图从记忆深处挖出哪怕一丝关于“苏晚”的痕迹,可无论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仿佛这个女人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可张姨的话、“另一个江屹”的警告、手表上的刻字、照片里的亲密姿态,又都在拼命告诉他:苏晚是真实存在的,是他生命里至关重要的人,是他因为懦弱而弄丢的人。
这种矛盾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让他头疼欲裂。
傍晚时分,江屹猛地站起身,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如果记忆靠不住,那就去找证据。“另一个江屹”说,602是两个世界的“裂缝”,那这里一定藏着更多线索。
他开始翻箱倒柜地搜寻。这间老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家具都是爷爷留下的老物件,蒙着一层薄灰。江屹从客厅搜到卧室,从阳台搜到厨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沙发底下的灰尘里,只有几颗滚落在地的纽扣;书架上的旧书已经泛黄,书页里夹着的旧报纸日期都是十年前的;厨房的储物柜里,摆着几个空了的玻璃瓶,瓶身上落满了灰尘。
一无所获。
江屹有些沮丧地靠在卧室的衣柜上,衣柜是老式的木质衣柜,表面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木纹。他下意识地拉了拉衣柜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
衣柜里挂着几件爷爷生前穿的旧衣服,散发着和楼道里一样的霉味。江屹伸手拨开那些衣服,想看看衣柜深处有没有藏着什么。就在这时,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藏在衣柜最里面的夹层里。
他心里一动,伸手把那东西掏了出来——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木盒做工粗糙,表面没有任何装饰,边缘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盒子是锁着的,锁芯是老式的铜锁,已经生了锈。
江屹拿着木盒,心里又惊又喜。这一定是“另一个江屹”留下的线索!
他翻遍了整个房间,想找一把钥匙,可找了半天,连一根能***锁芯的细铁丝都没有。最后,他目光落在了窗台上那个不起眼的玻璃罐上。
那玻璃罐他搬进来时就有,一直摆在窗台角落,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珠,阳光照进去时,会折射出细碎的光。之前他没太在意,现在想来,这玻璃罐和房间里的其他老物件格格不入,倒像是后来被人放在这里的。
江屹走过去,拿起玻璃罐。罐子沉甸甸的,里面的玻璃珠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有红色、蓝色、绿色,还有几颗是纯黑色的。他晃了晃罐子,玻璃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突然,他感觉到罐子底部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不像玻璃珠那样光滑。江屹把罐子里的玻璃珠一颗颗倒出来,放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
罐子底部,果然藏着一把小小的铜钥匙——和木盒上的铜锁正好匹配。
江屹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拿起钥匙,***木盒的锁芯里,轻轻一转。“咔哒”一声,锁开了。
木盒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本深蓝色封面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用钢笔写着两个娟秀的字:苏晚。
是她的日记!
江屹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日记本。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带着淡淡的墨水香。
日记的第一页,日期是2019年9月12日。
“今天在图书馆遇到了江屹,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他身上,看起来很干净。他借了一本我也很喜欢的书,我们聊了很久,关于未来,关于梦想,关于上海。他说,等他攒够了钱,就带我去上海,去外滩看夜景,去迪士尼看烟花。我相信他。”
江屹看着这段文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他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阳光、图书馆、喜欢的书,还有两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人。
他继续往下翻。
“2019年11月7日,今天是我的生日,江屹送了我一块手表,黑色的,表盘背面刻着我的名字。他说,以后我的时间,都由他来守护。我把手表戴在手上,舍不得摘下来。”
江屹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镜子。镜中的自己手腕空空,可他仿佛能看到,那块刻着“苏晚”名字的手表,正戴在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手上。
“2020年3月15日,江屹说他要辞职了,老板总是压榨他,他做得不开心。我支持他,我说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他。他抱着我,说等辞职后就带我去上海,我们在那里结婚,定居,再也不分开。”
“2020年6月17日,明天江屹就辞职了,我们约好了,他辞职后就来车站接我,一起去上海。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把他送我的手表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江屹,我等你。”
“2020年6月18日,我在车站等了一整天,江屹没来。我给他打电话,打不通,发微信,没人回。他是不是出事了?还是说,他后悔了?我不敢想。”
“2020年6月19日,我去了江屹住的老楼,602房间空了。邻居说他昨天就搬走了,去了上海。可他为什么不带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江屹,你到底在哪里?”
“2020年8月25日,我还在老城区等着,每天都去早市的豆腐脑摊,张姨说你三个月前还来过这里,说要去上海结婚。江屹,你是不是把我忘了?还是说,你从来都没当真过?”
日记一页页翻下去,字迹从最初的甜蜜憧憬,渐渐变得焦虑、迷茫,最后满是失望和难过。江屹的眼睛越来越红,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终于知道,“另一个江屹”说的是真的。苏晚真的是他的女朋友,他们真的约定好了去上海结婚。可2020年6月18日那天,“另一个江屹”因为好奇闯入了钟表厂的“裂缝”被困住,而他自己,却因为害怕辞职后的未知,选择了逃避,换了城市,换了手机号,把苏晚彻底忘了。
他不仅忘了她,还让她在老城区空等了半年,每天抱着希望去早市,却只得到一次次的失望。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江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
他合上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苏晚那颗受伤的心。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什么,重新翻开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珠,玻璃珠旁边,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江屹,这是你送我的玻璃珠,你说等我们凑够108颗,就许愿永远在一起。现在,珠子够了,你却不见了。”
江屹猛地抬头,看向桌子上那堆玻璃珠。他数了数,正好108颗。
原来,窗台上的玻璃罐,是他送苏晚的礼物。原来,这108颗玻璃珠,承载着他们曾经的约定和梦想。
他站起身,冲出房间,往楼下跑。他要去找张姨,问问她更多关于苏晚的事,问问她苏晚最后去了哪里。
早市已经散了,张姨正在收拾摊位。看到江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满是泪痕,张姨吓了一跳。
“江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屹攥着日记本,声音哽咽:“张姨,苏晚……苏晚最后怎么样了?她后来去哪里了?”
张姨叹了口气,停下手里的活,眼神里满是惋惜:“苏晚啊,是个好姑娘。在这楼里等了你半年,每天都来我这儿打听你的消息。后来冬天来了,天越来越冷,她好像是生病了,就搬走了。走之前,她还跟我说,要是你回来了,让我告诉你,她不怪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生病了?”江屹的心一紧,“什么病?她去哪里了?”
“具体什么病我也不清楚,她没细说,就说有点不舒服。”张姨摇了摇头,“至于去了哪里,她也没说,只说要回老家养病。江屹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能让一个姑娘等你这么久?”
江屹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眼泪往下掉。
他终于明白,“另一个江屹”为什么要让他去郊区的废弃钟表厂,为什么要让他找到苏晚。
那不仅仅是为了补全当年的选择,更是为了弥补他对苏晚的亏欠,为了不让那份真挚的感情,最终只剩下遗憾。
江屹攥紧了手里的日记本,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苏晚现在在哪里,不管钟表厂的“裂缝”里藏着什么危险,他都必须去。
他要找到苏晚,向她道歉,告诉她当年的真相。
他要补全那个未完成的约定,要让这108颗玻璃珠,真正实现它们的愿望。
江屹转身往回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老城区的石板路上。他的脚步坚定,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勇气。
他知道,这趟旅程注定不会轻松,但他别无选择。
为了苏晚,为了“另一个自己”,也为了找回那个曾经勇敢、不轻易放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