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卷纂录畅销书目(黎言夏夏) 小说,文笔细腻优美,情节生动有趣,题材特别新颖,很好看的一篇佳作,作者十越对人物心理描写的非常好,小编为您带来无名卷纂录畅销书目大结局很值得一看哟。
多年以后,黎言回想起白梅山山门前的一幕,依然会感到某种不可言说的震撼。高级轿车沿着柏油地面缓缓驶上山坡,黎言好奇地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着。高大的常青树叶影婆娑,白梅花含苞待放,扛过这次严寒,它们就该盛开出自己的生命了。轿车停下了,有人走上前来,为他们开车门,黎言抢先跳下车,动作中带着股幼稚劲。黎泽秋看着白梅堂前那条长而奢华的红毯,迟疑了一下,还是下了车,跟在黎言的身后。黎言似乎也意识到了,来自道路两旁高高耸立的人群的压迫感,不论男女老少,皆着黑色的西服,或老式的传统服装。红毯的尽头立着一名沉默的男人,光是看他的身形,便有种被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黎泽秋知道那是谁,他的父亲,那个忙碌于工作的,他很少在餐桌上见到的男人。母亲的消失是去协助了父亲,妹妹的死亡是父亲没有前来。这个男人是他痛恨不已又不得不去爱的对象,他的亲生父亲。“黎泽秋。”他的父亲唤着他的名姓。他不情愿地走上前去,黎言迟疑地跟在他身后,让黎泽秋想起以前自己养过的一只小猫。那只小猫后来因为战乱和黎泽秋走散了,他竭力让自己不乱想,逼迫自己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父亲沉默地和他对视着,这样决绝的眼神是没有人会认错的,他坚信父亲在里面看到了痛恨。父亲会像对待乱党那样对待自己吗,残忍地将自己杀害,或者关进名为“囿”的牢狱中?这样想着,他又感到诡异的期待。“你尽了你自己的力,回到家族,这很好。作为父亲我也很乐意看到你的成长。”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语气,这会是一个罹患丧女之痛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你现在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决定把家族少主的位置交由你,你可以自由选择能够站在你身边的人。”他没有说话,继续倔强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曾经让妹妹成为少主的人是他,让自己受尽他人嘲笑的也是他……他甚至记得那些人的嘴脸——“这不是黎家的大少爷吗?居然这么大了还没有觉醒灵能,他们宗家的基因也不过如此嘛。”“你该不会是个哑的吧,动手也不敢?”“真可怜,不会得了阿兹海姆症吧。”他没有理会那些浮现在脑海里的过往,问道:“母亲呢?”“主母大人在动乱中去世了,”一旁的家臣见家主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便自作主张地提出,“她临死前让家主大人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孩子……”“够了。”父亲出声打断,“未来家族的事,就交给这孩子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霎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小声议论被家主听见了,每个人都冷汗直流。“黎胤通,你非要在我们这群人面前弄得那么难堪吗?”一个有些眼熟的长辈站了出来,是黎旻御行官,黎天仲的父亲,黎泽秋对他还是有着些许印象的。“你就那么想逃避这些责任吗?家族刚刚复兴起来,家长们都在看着……”“这是早就和家长们商量好的结果。”父亲并不想做过多的解释,“黎旻,你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怎么教这孩子成为一名合格的家主,那是各位家长和御行官的事情。如果这孩子不顺你们的眼,大可以换人,让拥有同样尊贵血统的黎羽继承家主之位即可。”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黎泽秋,把他当作不存在的物体那样。黎泽秋感觉自己是愤怒的,怎么回事?把自己找回来只是为了自己尽快逃离这一切吗?母亲的死就对他打击这么大吗?真爱着母亲的话,为什么那么多次让母亲伤心流泪?可这些叛逆的话终究还是被黎泽秋咽回了肚子里,他没有那么傻:一个许久未出现在家族内的、从前被嘲笑为废物的人,现在被擢升为少主,本就触及了很多人的利益底线。若是还不懂分寸,那估计就真的离失势不远了。他只能隐忍。黎言像是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小腿在微微发抖。他心想真没用啊,但是这个女孩却是他目前在家族内能信任的为数不多的人。“接下来该少主选新的助理了。”家臣说,“如果没有异议,那就按家主先前选好的名单。黎潏,黎天仲,还有宁静臣。”“稍等,我要换人。”黎泽秋愕然看向自己的父亲,那个沉默隐忍的男人居然会为自己考虑,“我要把黎潏换成她。”他指着黎言。黎言也没想过自己会被指到,方才她还魂游世外,可现在焦点从黎泽秋转移到了黎言身上。一直以来习惯于被人无视的她,以这种形式被人关注,还是头一遭。“家主大人,”御行官皱眉,“据我所知这个孩子是我们刚接回家族的吧。”“是的,我决定让她成为少行官。”男人点点头,“你没听错。理由的话,我不想说,你们当成是机密就好。有想刺探的也都收收你们那些把戏吧。”黎言有些手足无措。她听到了有个女孩在哭,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那个女孩子跑出去了。黎言猜想,她应该就是黎潏。黎泽秋对这种事情最是头疼,印象中他是见过黎潏的,也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换掉她。因为不想换掉宁静臣?印象中他似乎是母亲的亲戚。或是背后的利益纠葛……黎泽秋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了,如果是黎芫梅,是不是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苦恼了?“差不多该祭告先祖了。”家主说着转身进了白梅堂,“进来吧。”人群有序地等候着。御行官推了黎泽秋一把,示意这位新上任的少主自觉点进去。黎言跟着黎泽秋,亦步亦趋。黎泽秋越发觉得他们二人在这困顿的大家族内毫无安全可言,周遭人的视线聚焦于他们,那种带有观察意味的,令人不适的视线。他觉得自己像是某件待估的珠宝,而家臣们是看台上的观众,犹豫着是否要举牌哄抬他的价值。白梅堂内有一座巨大的祠堂,原本仪式是要到了时殿里做的,但因为战乱,时殿仍在修缮,就把祠堂拆解运送到了白梅堂。“阿通,你来了。”白婆婆笑呵呵地,“这后面是你的儿子吗?我好久没见过他啦,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太用手比划着,“以前还是这么小的一丁点,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打招呼,”父亲回过头来命令,“这是你白婆婆。”“白婆婆好。”黎泽秋不情愿地小声说。“声音这么小,你作为宗家血脉就这点气力,不怕被人耻笑?”家臣们还没有进入白梅堂,御行官趁这时好好说教了黎泽秋一番。“白婆婆好!”黎言突然很大声地向老太太问好,这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真是丢人现眼。”躲在黎言口袋里的波仔小声说。黎言脸上保持着笑容,手指弹了鹦鹉的嘴壳一下。“好,好。”老太太笑眯了眼,“多好的女孩子,是叫阿瑾吗?”黎言刚想说老太太你记错了,又想到她上了年纪,分不清名字很正常,说不定还把自己认作了别人。于是她点点头,默认了这个名字。黎泽秋伫在原地,见黎言受到赞赏,莫名地有些不爽。于是他也大声说:“白婆婆好!”“好好好,都是好孩子。”老太太和颜悦色,“黎旻啊,你也别对这孩子太苛责,他也是第一次当家族的少主嘛。”“白婆婆教育的是。”御行官低头,“阿旻知错了。”“让家臣们进来吧,寒暄的也好,该教导的礼数也好,以后都可以慢慢来。不能怠慢了自家人。”白婆婆嘱托道。御行官听命,照做了。神女们穿上纯黑的神女服,光脚跳着祭祀的舞蹈,黎言被这些美丽的姑娘们吸引了注意力。山间之朝露,月夜之昙花,深海之水母,这些美丽而脆弱的东西,都不足以形容她们的美好。她们伸展的手臂,舒展开来的身体,柔软的曲线,如同雪花般细腻光滑的皮肤,暴露在冬日冰冷的空气中。她们的舞蹈,讲述的不仅仅是千百年来人们对神明的虔诚,更是她们自己对神明的热爱。当、当、当、当,黎言几乎要痴迷在这一种舞蹈的韵律之中,她也想换上神女服,跳起这样热情的、富有生命力的舞蹈。一曲终了,黎言摸摸自己的脸颊,不知为何已泪流满面。“这跳的是祭祀的舞蹈。”白婆婆温柔地用手帕替她拭去泪水,“家族未来的女御行官也是要学会这个舞蹈的。”“是说我吗?”黎言看向白婆婆,她眼角的皱纹愈发深了,“是啊,我们阿瑾也要学这曲……”黎言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穿着神女服旋转起舞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向往。波仔咬了一口她的手:“醒醒,哈喇子要流下来了。”黎言赶紧注意形象,维持标准的假笑,不慎撞上黎英葵担心的视线,她赶忙用力地提了提嘴角,教这位远方小姑姑别担心。黎泽秋跪在祠堂前,神女们跳完舞,便分立在他两侧。蒙眼的祭祀从幕后走出,他端着一个骨瓷碗,碗的表面有金色的暗纹,里面盛有黑色的液体,据说那是神的血。祭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强迫黎泽秋抬起头,让他喝下这碗血液。他端起那个瓷碗,一饮而尽,尽力让自己不因为液体的苦涩露出不当的表情。黎言倒没有怎么掩饰自己的惊讶,她心想那个神的血一定很难喝,而能面无改色喝下它的黎泽秋真的非常令人敬佩。“礼成——”祭祀用某种古怪的强调诵道。黎言若是学过古汉语的发声体系,便能知晓这是一种周朝前后形成的口音,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她没费多大力气便听懂了这种特殊的发音。似乎祭祀的念诵,她在多年前便已听闻。白婆婆攥紧她的手,她从那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中汲取了温度和力量,对祭祀声音的恐惧也渐渐消退。“莫怕,莫怕……”礼成之后,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便是少主和少行官几人共进飧食。黎言被神女们侍奉着换上了少行官的服饰。所谓的少行官,是少主助理的古称。到了近代,这样古意的称呼反而不常用了。《周礼》有载:“设席之法,先设者皆言筵,后加者为席。筵长席短,筵铺陈于下,席在上,为人所坐藉。”古人所说之宴席,在黎家中传承千年,成了飧食,为地位尊贵的人所享用。随着地位的增高,叫法也不同。黎泽秋他们品鉴的是“飧”位,而家主应享用的是“宴”位。最末一等是“餐”位。这种礼节只会出现在家族的重要节日中,譬如少主即位,家主即位,不同家族的礼法在细枝末节处有不同,不过大体是相似的。黎言其实不会用筷子,她平素里用的最多的是勺子。在某些老旧派的眼里,不会用筷子是一种没有家教的特征。元纚其实教过她用法的,不过她自己懒得照那个方式去训练,导致她抓持筷子的手法一直不是很标准。“夹起来就行了,又不是吃不到嘴里。”她向来是这么为自己辩解的。但如今被那么多双暗中的眼睛观察着,她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厌食的样子来。虽然飧食大多都是些生冷食物,不是很合她的胃口。葱炒鸡丝里的芝麻她不喜欢,梅花糕她嫌不够甜,花瓣的涩味难以下咽,米饭加水太多了,软软糯糯的口感只让她觉得粘腻。她为自己找众多挑食的借口,小心掩盖自己的缺陷,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知道了个中缘由,只会嘲笑她过分矫情,可在危机四伏的黎家,她只能步步为营。只是为了寻得求生之所,她从那间逼仄的福利院来到了广阔的黎家,随即陷入更深的泥潭:她要假扮一个她所不熟知的小大人形象,言语要谨慎,行为要合乎礼法。假若命运确实存在,它似乎享受玩弄人类的过程,看他们是如何在困难险阻中渐渐改变自我的。有的人迎难而上,有人本心不再,有人自怨自艾,但无论如何,造成他们自己改变的只会是他们自己。命运它可不担责任。她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主位的黎泽秋,他倒是从容不迫,用餐优雅而端庄,仿佛黎言捡回他时的那个小叫花子是另一个人。黎言这下学精了,黎泽秋做什么,她就偷偷跟着做什么。黎泽秋早发现了这一点,暗自偷笑,继续吃着他最喜欢的焖排骨。黎家的主厨还是黎泽秋印象中的那个人,虽年事已高,但功力依旧不减,交战时双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伤害到这位在黎家中可以算是德高望重的老人。黎国立,出生于民国年间,算到如今已百余岁,据说他的一手菜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光看外表也只误以为他人在中年,这是很多年岁过百的黎家人所羡慕的,比如白婆婆。她比黎国立年岁稍长,便已显现出老妪之态。据说一切长寿的精髓便在于飧食中的那道鲫鱼汤,黎泽秋对家族里的这些风言风语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信以为真。但鲫鱼汤是真好喝,熬的白白的汤浓缩了那一点鲜味,入口便有化开的鱼香,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