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夫君楚恒高中状元那年的冬天。

油尽灯枯，呕出的血染红了床前雪白的信纸。

信上，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的却不是慰我相思，而是与他青梅表妹柳如烟的诀别。

他说，功名利禄于他不过是枷锁，是耻辱，是我强加于他的庸俗。

他说，他真正想要的，是与如烟表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田园诗意。

我为了供他读书，变卖了所有嫁妆，熬坏了眼睛做绣活，累垮了身子，最后却成了他追求“真爱”路上的绊脚石。

真可笑。

屋外，他的同僚们高声贺他前途无量，屋内，我含恨而终。

再睁眼，我回到了他负笈上京的那一天。

他正握着我的手，满眼深情：“若薇，等我高中，必不负你。”

我看着他虚伪的脸，笑了。

从妆匣里，我摸出的不是盘缠，而是一纸和离书。

“楚恒，我们和离吧。”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得楚恒脸上那副深情款款的面具寸寸龟裂。

他握着我的手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若薇，你……你说什么？今日是我赴京赶考的大日子，你莫要与我玩笑。”

我抽回自己的手，将那封早已写好的和离书，连同一小袋碎银，一起推到他面前。

“我没有开玩笑。”

我平静地看着他，眼底再无前世那种痴缠的爱恋，只剩一片冰冷的死寂，“这和离书，我已经签好字了。这袋银子，算是我全了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够你走到京城。从此，你我婚嫁两销，各不相干。”

楚恒的脸色由震惊转为错愕，再由错愕转为一丝被冒犯的薄怒。

“沈若薇！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寒窗苦读十余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让你风风光光地做上状元夫人吗？你怎能在这种时候，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

我看着他这副大义凛然、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罪人一般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好笑。

状元夫人？

上辈子的我，就是信了他的这句鬼话，才活活把自己熬成了一捧枯骨。

我甚至没能等到他所谓的“风光大葬”，就被他以“体弱福薄”为由，草草下葬在了乱葬岗。

而他，则在我的头七未过之时，就迫不及待地将他的白月光表妹柳如烟，迎进了我曾苦心经营的家。

“楚恒，”我淡淡开口，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你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想要功名，我便放你去追寻。只是，我沈若薇不想再等了。”

“你不想等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等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偏偏在最后这一步，就等不了了？”